第四章 牢狱生活
一、被捕前奏
大马站的聚会照常进行,只是所受的压力越来越大。1955年的头6个月开展了“反胡风运动”(注5),后来演变成“肃反运动”(肃清反革命运动)。献羔和各同工都准备随时被捕。有些信徒来聚会,见到他们都很高兴,并且打趣说:
“你还在这里!”
第二天来聚会,又说:
“你还在这里!”
在气氛紧张的日子里,讲得出这句说话,和仍有幸听到这句话,是一种安慰,一种不能言喻的幸福!
不久,王明道被捕了,那是1955年8月8日。献羔已深深知道,自己离被捕的日子不远,在聚会时,对弟兄姊妹说:
“我有妻子、有儿女、还有父母与妹妹,我已把他们交托给神,但仍然请你们在祷告中记念我们!”
大马站的每一位同工都把一些日用衣服、毛巾、牙刷等收成一小包,随时准备就义。他们天天过着紧张的生活。在信息方面,他们抓紧时间,多讲“刚强壮胆”的劝勉,当然,希伯来书十一章三十二至四十节这段经文成为了他们的鼓励和安慰。一个月熬过了,9月11日,在中山大学的两位弟兄姊妹被捕,紧张气氛的浓度骤增!
二、第一次被捕入狱
9月14日,星期三晚上,大马站的聚会完毕,各弟兄姊妹互相交通。晚上10时左右,突然,有10多人汹涌上楼,随即喝令:
“各人坐下,不许乱动,不要再说话!”
大家都感到时候到了……涌上来一群人中,有几个分别与王国显、张耀生和献羔等谈话,不是一起谈,乃是分在三个小房间查问。终于宣布拘捕他们,三个人都被扣上手铐。另外,有人搜查献羔住的房间,穗玲相当镇静,搜查的人要翻查东西时,她就说:
“这是我的。”他们正想看另一些东西时,她又抢着说:
“也是我的!”那些人就不再搜她的东西。当他们翻开献羔家的相簿,把王明道和献羔的合照拿出来时,穗玲立刻说:
“把这照片给回我”!
“是王明道吗”?他们一看就认出来了,怎么肯再交回穗玲呢?离开的时候,献羔等就提着那早已准备好的小包衣服,随着那些人下楼,边走边挥手,并对弟兄姊妹说:
“再见”!
“别说话!”押解的人立刻阻止献羔道别!献羔只得默言点头而去。他被带走的时候连见妻子一面的机会也没有!其他同工和一些弟兄姊妹都先后被捕了!
那些人把献羔送上汽车,从西湖路开往黄华路第一看守所,进行通宵审讯,实行疲劳轰炸,他们给献羔的罪名是“反革命分子”。预审员在审讯的过程中说:
“你把重大的事情隐瞒了,只交待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!”于是,重复的问,第二天才把他送入一间小牢房,房内有两张床,本来只能容纳两个人,但因为肃反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,被整的人直线上升,坐牢的人骤增,两人房变成三人房。献羔是第三个入住的人,只得以地为床,最不好的就是要睡在尿桶旁边。早上才送他入狱中,下午5时又传他出去受审,可幸这一次,不再通宵审讯。奇怪得很,有一晚,居然有燉蛋给献羔吃。献羔存着感恩的心吃完那些罕有的美食!
日间,一有机会,献羔就同接触到的囚犯谈道,将福音的信息和他们分享;有时听闻歌声,是王国显、张耀生等在唱圣诗的声音,献羔又以诗歌回应。
当献羔和几位同工被捕后,广州《南方日报》以大标题刊登:
“广州的基督教内破获了一个以林献羔、王国显、张耀生为首的反革命集团。”
三自会筹备控诉“大马站反革命集团”的大会,在1955年9月27日召开,声势浩大。上台控诉的不是教会内的肢体,因为肢体们都很坚定。主持控诉大会的人,突然叫了一位教会内的老姊妹李师太上台指控献羔,但她很镇定地上台,说:
“林献羔很好,他给我十分多的帮助;以前我不认识真理,也不知道得救的事,他教导我、帮助我明白真道,他很好……。”
不消说,她立刻就被撵下台!在这控诉大会上,根本寻不出献羔有什么反革命的证据,于是,他们就播放献羔的录音带。原来,那些录音内容是预审员把献羔的材料修改后,交给献羔,叫他读给上头听。当时,献羔已向他们提出,说:
“这些内容不是事实!”
“没有问题,这时又不是审讯,读过就算,何必斤斤计较字眼呢!你要求,我们就给你保密好了!”
那时,献羔没有强硬反对,一时软弱,就照读了,万万想不到,他们竟然把不符事实的读稿录下来播出,献羔就不知不觉地陷入圈套,上了当。早知如此,他誓死不吃那碗牢中罕有的美食——燉蛋!
12月18日,献羔等被调往仓边路第二看守所。当他们到达看守所,就在外边院子里等。在那里,献羔和各同工再次见面,大家都有点兴奋,奈何看守他们的人,不许囚犯说话。献羔在别人不大注意时,向王国显和张耀生指一指天,他们都会意地点点头,大家都心灵相通,知道神一定保守。不久,一干人等被带入监仓内,他们进入旋转铁梯,一直兜圈往上走,到了二楼,就走到第八巷去,这儿都是囚反革命分子的地方。献羔进入一间大房,可以容纳40人,他又一次睡在靠门口的尿桶旁,另一边是一位天主教徒,互通姓名之后,他说:
“我们的神甫也认识你!”献羔的知名度相当高,甚至天主教的神甫也认识他!
有一次,献羔又被调出去审讯,在拐弯处,他看见一位主内的姊妹,但姊妹却看不见他,为了想与姊妹打个招呼,献羔故意大声对管理员说:
“是从这条路去吗?”
声音一出,那姊妹立刻有反应,回头看见是献羔,于是互相点头,作无声的问安。
1956年5月22日,一些人被解回黄华路第一看守所,献羔也是其中一名,当他出到大厅的时候,管理员把他的一只手和中山大学一位姊妹的手扣在一副手铐中,姊妹小声地说:
“不要怕!”总之,一有机会大家就彼此劝勉!
三、狱中果子与作品
献羔再度被解返黄华路第一看守所,真可说是旧地重遊。这回,他住进一个双人的监房,但不是三个人挤在一起,只有两个人同住。同室的一名犯人,不久就被调走,房中的空缺由另一人补上。进入监狱之前,这个人曾听过福音,但未曾真正相信。献羔每日对他讲述救恩等圣经真理,神的灵动工,他终于接受耶稣基督做救主。他名叫梁树栋。
10月间,预审员把一期《天风》给献羔看,内中有王明道的检讨书。献羔读完王叔叔的检讨书万分难过,他不明白,也想不通为什么王叔叔会这样“检讨”?无论怎样,《天风》里的文章引用了一些经文,献羔抓着这难得的机会,把经文抄起来,供自己阅读,也给同室的梁树栋读,于是,两个人都有机会读经了!后来,梁树栋释放出狱,在大马站福音会堂里受浸,不久,就去了香港,还在教会内协助福音事工。
在第一看守所里,献羔写了几首圣诗,后来编入《旷野人声》内。1956年7月15日,作了“被神拆毁”一曲,9月22日填上词;8月16日谱了“务要谦卑”的曲,9月30日配词;8月26日作了“认识自己”,9月5日填词;9月1日写了“我们需要复兴”,词则在11月1日才配好,这几首诗歌分别编入《旷野人声》里。他未入狱前,也曾写过几十首诗,但当他亲身经历苦难后,写出的作品比前更有体会、更有深度。献羔写好这几首诗后就教梁树栋唱,他学会了,也收藏好那些词。在释放时,他带同这些歌词出去,顺利地过了搜查的关口。感谢神!因为有规条定下,不能带有字的东西出监,能夠带出这些诗歌,是神的恩典。后来,他将这几首词送回给献羔,无形中就替献羔保存歌词。
四、暂别牢房
1957年1月28日,献羔等信徒领袖得到释放,那可能与批判史大林有关。无论如何,感谢神,让他们能呼吸一下自由的新鲜空气。当献羔回到大马站,看见各人仍然坚持真理,没有停止聚会,他满得安慰,一方面为他们高兴,另一方面,也为他们的刚强感谢神。除了见到弟兄姊妹外,献羔一家又再团聚,与父母、妻子、儿女、妹妹们重聚天伦,乐也融融。
出狱之后,献羔追问当局有关他的案件,因为他既不是“无罪释放”,又没有被定什么罪名。当时,不但没有判决,连起诉也没有。他得了一个这样的答案:
“过去是反革命分子,现在是人民了。”
既是这样,他也无话可说。于是,献羔去佛山岳父的家里休养一段日子,再回大马站侍奉。他们又过着自由自在、无拘无束的传福音生活。
五、二次被捕前奏
1957年年底,“反右运动”开展形势再度紧张。当局通知他去参加1958年2月底的“基督教大会”。初时,献羔拒绝参加,后来知道是“社会主义教育运动”,便答应出席。直至参加学习时,才知道是基督教联合会主办的。他们以各种似是而非的道理贯串整个学习,企图“说服”献羔。在既有压力,亦有“道理”的情况下,献羔软弱下来,屈服了。他答应回去说服同工一起参加三自会,因他以为,当他们加入三自后,就可以得到自由讲纯正的真理。感谢掌管历史的神,祂阻止了这件事发生,不让献羔掉下去。在他还未实行参加三自会时,神就让他再次被捕,给他机会反省。在献羔看来,这一次被捕,是神挽救了他,保存了他的信仰。那个大会为期9日,于3月上旬结束,出席会议的有24个教会的教牧人员及信徒109人。
大会最后把献羔的“录音”播出来,但那不符事实的部分已洗掉了,与会的每一位代表所听到的和在控诉会上的不尽相同。这是当局正视错误的一面。可是,有些人还用那些被删掉、不符事实的事件来攻击献羔,可能他们忘记了前后两次播放的分别!
1958年3月12日,《南方日报》登载了广东省基督教9个右派分子的名单,献羔的名字被列在第三位。按照宪法,原是不拘捕右派分子的,除非他犯了法。
那时,献羔的妻子在佛山工作,因此,他们的女儿就交给献羔的母亲照顾,小儿子以诺留在献羔身边。献羔有时对以诺说:
“爸爸若再坐监,好吗?”
“不要去!不要去!”3岁半的以诺,好像真的懂得什么叫坐监似的,连声反对父亲坐牢。
六、第二次被捕
自从开过那一次基督徒大会后,献羔一心以为可以利用参加三自的机会来传福音。感谢神引导他、护卫他,叫他不致直滑下去。在他万万料想不到的时刻——1958年5月30日,神让一些事情发生。那天晚上10时许,当献羔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时,竟然有几位不速之客来到,直入献羔的卧室,出示逮捕证,说:
“你被捕了”。
以诺见这光景,立刻想起爸爸平日对他讲过的说话,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,再滑下地面,一个劲儿地哭起来,大姑姐闻声进入房中,抱他出去。这次献羔被捕,穗玲不在身边。因工作关系,她每星期六晚上,才从佛山回家,星期日聚会完,晚上便回佛山。献羔被捕的那一日是星期五,故此,临行时,只能对父亲、妹妹和小儿子说声“再会”!
晚上10时的广州街道,行人稀少,十分宁静,除了汽车的驰骋声之外,没有了白天的嘈杂声。不一会,车子戛然而止,停在黄华路第一看守所。又是它!献羔第三次到这儿,入到里面,又是审讯,不过,较为简单,多半都是以前问过的事。
9月间,献羔被解去仓边路第二看守所。正值国庆前夕,紧张的气氛弥漫着看守所,因为在这个时候,杀、关、管、放等情况都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囚犯的身上。献羔已准备好接受死刑或无期徒刑的宣判,尽管预测命不久矣,他还在狱中读希腊文,因他偷偷地带了一本很小的希腊文字典进去,同牢的人中,有人知道就说:
“你怎么还有心情读希腊文呢?唉!我真佩服你!”
11月20日,判决书来了,献羔被判刑20年,还有5年剥夺政治权利。(注6)他的罪名是“反革命、亲帝、反苏、王明道的爪牙”等。判决书上没有提及那些与事实不符合的录音。献羔上诉,但没有果效。穗玲到看守所探望他的时候,他说:“判了20年有期徒刑,上诉无效!”
“上诉干吗?没用的!”穗玲直觉上感到没有作用!
1959年1月24日,许多人被送去劳改场,献羔和一些囚犯被送到广东韶关犁市茶山农场,在那儿过了四分之一的徒刑年日。刚到农场,献羔被分配入重劳动农业组。每日很早开工,他负责挑泥,但挑得不多。因此,纵使日落西山,筋疲力倦时,仍不能收工,因为任务尚未完成,泥还未挑完。那时,他心有所感,诗兴骤来,口里念诵:“落霞与孤雾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。”待所有工作完毕,回到仓房已入夜,晚上还要学习两小时,一天的忙碌才算真的过去。次日,清早又要开工。这样的日子,怎么过呢?过得一天,不知能否过第二天,20年?怎样过?当时献羔估计自己不可能有20年的生命,但能为主受苦,死在监房中,也是值得的!
一日,献羔的妹妹爱灵去信劳改农场,通知哥哥说她某日会来探望他。献羔预先收拾好一些用不着的东西,用布包着,在那天早上开工时,把小包带到工地,打算在妹妹到工地探望他时,顺便交给妹妹。可是,献羔的行动,领导看在眼里,以为他企图逃跑,就密切注视他。上午约10时许,爱灵果然来了,看见哥哥,她立刻说:
“这儿很不容易找!刚巧遇着一个人,他也是来探亲属的,于是随着他走,他还帮我挑这小担东西来给你。”
献羔边听边想,感谢神!否则,他的妹妹真的无法挑着担子翻山越岭。爱灵说完之后,接着感慨地说:
“我真是‘万里寻兄’哩!”随后,她把许多挑来的东西交给献羔,但有一大暖壶的黑豆煲兔肉,是献羔妈精心泡制的,领导阻止献羔吃,因为恐怕内中有毒药。既然不许吃,爱灵只得带回家,奈何山路难行,保不住这壶兔汤,全部倒光了。当献羔妈知道情况后,叹息地说道:
“好不容易才买到兔子,一番心血煲好了,竟不许他吃。他既不能吃,你就应当把它吃了,何必再拿回来而倒掉呢?”
那天晚上,献羔情绪高涨,兴奋得很,因为自己的妹妹终于找到来了。不过,还没有欢喜完毕,晚上开大会,领导在大会上说:
“今天早上有人企图逃跑!”他没有提献羔的名字。其实,早上他已开始监视献羔,直至爱灵来了,带走那个小包,证明献羔并没有打算逃跑。但他还要在会中提出这事,讲人的“不是”!
在农业组约有两个多月的时间,献羔在4月18日被调入老弱残组(茶叶组),因为他的体力不足。这样,他就较为轻松了,但仍不放弃操练自己,慢慢地,他能夠挑80斤,但只能挑10多丈远。献羔负责把各人切碎的饲料挑到猪房。
由于各方面都有较好的表现,所以,在6月16日调献羔去做学习记录员。后来,他也当过小组组长,又代理带队开工收工。
经过一段较长的观察,在9月,当局把一份自由工作交给献羔——替老弱残组的犯人理发,以后还替全农场的人理发。他庆幸在建道有机会操练剪发的技术,不单在逃难时有用,在劳改时更有大用!这样,他的工作变得既轻松,又较为自由,只在开工时通知一声,就可到任何地方理发去,甚至到该农场的一个附属小型煤矿场,要经行公路,也可以让献羔去。要是逃跑,或作什么事,大有机会。明显地看见,领导已信任献羔,一点也不怕他会逃走。
1960年4月18日,献羔到猪房,替养猪的犯人理发。猪房的瓦顶突然塌下,到处都是大块瓦片。他俩没有被压倒,只是那个要理发的犯人脸部受到波及,流了很多血,献羔则没有受伤,只是手中的理发剪,被打掉在地上。献羔衷心感谢神,不只使他没有被压死,还保守他免却受伤之苦。他深深领会“连一根头发,也必不损坏”的应许(路21:18)。
1961年3月12日,献羔被调去种黄烟,他本人不吸烟,叫他种烟,他心里已不大好受,更难受的是要徒手掏粪。有一次,他要施肥,将大粪放在每株烟草根部,但没有碗、没有勺、没有任何器具,只得用他那一双手。他掏的不是干粪,而是半软半硬的那一种,而且,不是一次就完,乃是一株要掏一次,直到每株烟草下都有一堆为止。这样的活,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干的,真是各种苦味都要经受!
1962年4月,种花是献羔的新工作,只做了两个月,献羔再被调去替人理发。
10月8日,爱灵再次探望献羔,从59年4月5日之后,有3年多没见面,兄妹相见,自然详谈一番。两个月后,12月17日,爱灵第三次探监,她告诉哥哥一个喜讯和一个坏消息:
“我获批准往澳门与谢德恩先生结婚了。这次来探你之后,不知何时能再见面!”经她一宣布,兄妹俩黯然神伤,不过,献羔仍替妹妹的婚事高兴。总之,这一次的探望,使献羔的感受相当矛盾。
1963年1月6日,献羔当了小组组长,他得到领导的信任,当然,他的好信用有助建立领导对他的信心,但好事多磨,献羔为了自己的信仰,过了很短的日子就丢了小组组长的位!事情是这样的:有一次,献羔到农业组理发,其中有一位是兴华浸信会的传道人王永昊,他是汕头人,最近被调到农业组来。当献羔替他理发时,他说:
“我有一本新约圣经,带来的时候,领导看了一眼,就交回给我。”
“借给我,好吗?”献羔听闻这人有圣经高兴极了,立刻开口借,借到之后不单只读,还要抄。于是,一有空就抄圣经,但不久就东窗事发;有人向领导检举献羔抄圣经及晚上在蚊帐里祷告。结果,在一个晚会上,领导公开说:
“到现在,还有人拜上帝……。”
晚会过后不久,就是1963年1月30日,领导将献羔调往犁市二监一中队的“集训队”。“集训队”就是把各队那些违法乱纪的坏分子集中起来训练。献羔本来已获得领导的信任,且受到表扬,因为抄圣经、祷告和暗中传福音而被打成“坏分子”,要送到集训队受训。
感谢神!在人看来,在集训队学习是坐牢中的不幸。其实不然,献羔在集训队里受训,不用劳动,所以,有更多时间背金句。虽然,他所抄的经文都被没收了,但他以前在建道圣经学院已背了很多经文,现在可以反复背诵、思量、默想。在建道时,他一味背经,但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己背那么多经文,原来神早就为他预备,叫他在坐监时受用不尽!
献羔在“集训队”里约有半年的时候。1963年7月17日,他被调去山西,和他一同从农场调去的人,约有500多。在火车上,你一言我一语的,献羔才得知要去山西,就想到一定是采煤了。在小学的时候,献羔已经晓得,山西一省的煤,足夠全世界用1000年,就算现在工业发达,用煤量较多,也夠供应几百年。
1963年7月22日,他们到达山西省太原西峪寨沟煤矿。那儿共有3000多采煤工人。从农场来的那500多人,先要集训半年,才能投入采煤的工作。1964年元月2日,他们集训完毕,开始下坑工作。献羔在第一大队的第一中队里采煤。每次入坑前,献羔洁净得像个美国白人,但出坑时,变成非洲黑人般黝黑。
开工、收工都要乘坐煤车,因为这煤矿是一座大山,故在山边开一条大巷直入。起初献羔被编入采矿组,以半机械化方式采煤。在煤坑作工,初时不太习惯。每一条煤巷旁边都有自动运输槽,采煤的人只须把煤铲入运输槽,就能把煤运出外边,然后用煤车盛载,将煤车推到大巷,挂好了,用电车机头拉出坑口。由于这是“平洞”,所以不用升降系统。有些煤巷很低,要弯腰才能操作,弯腰8个小时,实在难受;献羔许多时候都跪下铲煤,真的夠吃力。他咬一口午餐的烤窝头,(注7)然后把窝头放在煤上,继续铲煤,就这样,一边铲煤,一边完成午餐。铲煤组工作太辛苦,献羔实在吃不消,结果,3月1日就把他调到病号组,7个月之后,又调回大组。大组的组长横蛮异常,经常欺负献羔,变相地打献羔,他用的方法十分狡猾,表面看不见他打人,实质上已打了!
1965年6月,献羔的身体实在不行,领导为了照顾献羔的健康,把他调到“辅助组”。这一组的工作比较轻松,主要负责推车、拉车、挂车等工作。1966年1月9日,献羔在一个盘区的盘区口负责替一辆辆的单卡车挂连,这叫做挂小钩。15年中,有3年的时间,他都在盘区口作工,职位名“站岔”,负责与坑口外边联络,通知他们送空车进来,空车来后就把载了煤的重车拉走。其实,献羔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负责挂小钩。挂小钩最好是挂活钩,因为等车停定才挂,就赶不及,但在走动着的车上挂钩,又非常危险,一不小心,手指头也会被打掉。有人挂了几天,手指就被压伤或砍断;有人挂了几个月,脚就给压伤。凡此种种,层出不穷!感谢神的保守及赐福,献羔免了损手破脚的不幸。神赐给献羔一双灵活的手,干了15年挂小钩的工作,共挂了200万车次,十只指头仍留在身上,见证了神的保守。在以往的15年中,献羔也曾失过手。有一次,他挂不中,被插锁打伤了左手大拇指,愈合后留下一条小缝儿。手部受伤,实属小事,因为平日用刀削苹果皮,也会削破指头。献羔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作工,有如在狮子坑里一样,分分秒秒都会有生命危险。若不是神大能的保守,难逃不幸!
献羔自从入到煤矿劳改以来,没有遇到重大事故,也没有犯什么错误,于是,在1969年1月就当了小组记录员,虽然如此,他仍在盘区口挂车。一次,献羔将煤车集合,本应集齐40卡,才由电车司机拉走的,但那次电车司机不等夠数量就开动。当电车慢慢拉走时,后面又有煤车到,正由一个劳改犯赶紧推来,献羔也加紧追去,边走边挂,一直到盘区口才挂上。挂上后,献羔不知怎的,碰到一个楔子,整个人就滚在地上,后面又有一辆煤车推来,感谢神,因为他滚开了,所以没有被那煤车撞着,否则必定会受伤或死去。
领导看见献羔的表现不错,从6月29日开始,就分配他负责盘区口站岔的工作,就是要他与工人师傅联络,告诉他什么时候要车,师傅就打电话到坑口,叫负责人派电车头把一列空车拉进来,然后,把一列40卡载满煤的车拉出去。
煤坑工作分3个班制,8个小时一班。开工时,在煤坑作工的劳改犯人,要乘坐煤车入坑,同时,把开水带到坑里,作为犯人一天的食水。将要收工前,就得把空水桶放在煤车上拉出坑口,让下一组接班时,一起带开水进坑。有时,他们快收工,但没有什么煤,所以不再拉车,就得把水桶带到盘区口之外,等其它盘区拉车出来,路过他们的盘区时,就把水桶放上煤车,一车放一个空桶。在1966年8月间,献羔和组长把10多个空桶带到外面,待空车经过的时候,把桶放在煤车上。但这次,电车司机赶着收工,把车开得特别快,组长和献羔趁着列车经过,急急地把桶一个一个地放上煤车,因为车开得实在太快,献羔在放桶时,被车边碰倒,整个人跌在地上,不由自主地滚到另一边的空车道,避过了被列车辗死或辗伤的危险;刚好那时没有空车使用空车道,否则,献羔绝难幸免于难。这些“刚好”、“幸免于难”就让献羔看见神大能的手保护他,挽救他脱离了一次重大事故。
1969年10月间,献羔在盘区口联络调派车辆,不久,电车把一列车皮(空车)拉来,然后电车头开到所有车皮后面,把它们顶入盘区巷内。这样顶车,很容易顶翻车,所以站岔师傅要随时准备打铃停车。有一次,献羔站在一根柱子旁边,数点电车头顶入巷内的车皮数量,接着就拉走。开始时,一切顺利,但,不一会,车出轨,师傅没有注意到,所以没有打停车铃,司机继续顶车,以致好几个车皮被顶翻,其中一个车皮的一边压在柱子上,另一面挨贴着献羔的颈项上,正在千钧一发之际,师傅才打停车铃,电车就停止运作。若电车不是及时停止,再往前顶多半寸,献羔就完了,因为他背后就是泥墙,根本无法逃避。后来就把车子处理好,献羔一点事都没有:没有损伤流血、没有痛苦、呼吸也自如,总之,一切正常。献羔真不明白,为什么神不把他接回天家。他估计自己不能熬过20年的牢狱生涯,更不敢梦想能有机会出来再为神作工。经过这次事件后,他想,神留着他的性命,唯一的目的是要他受够20年的苦,藉此磨练他,所以不接他回天家。神总有祂自己的美意!
1970年的一天,电车头把空车拉来,并将车皮顶进巷内,然后,车头往回走,开到载了煤的重车前,待献羔把车钩挂上,就拉出坑口。每一次,车头都是慢慢驶进来,停定后,才把钩挂上。但这一次,不知为什么,司机驾驶车头冲过来,立刻急刹,急刹后还惯性地冲前,电车头把献羔夹在中间:右边是一列煤车,左边是电车头,献羔一点不能动弹,因为再没有空隙,只得等司机把车头倒开,他才脱离险境,又一次没有血、没有痛楚,呼吸也自如。目击者替他担心,吃惊地说:
“你行运了”!
“不!乃是我有神!”献羔即时更正他说。事后,回想起来,不得不感谢神!如果献羔稍为胖一点,就被挤破肚子。感谢神,那个时候他相当消瘦,所以没事。如果电车往前稍为多进一寸,献羔再消瘦,也要“报销”了。献羔感谢神再三把他留着,叫他认识神的大能,又让他学习信心的功课,更使献羔知道,生命是神所赐予的,祂掌握人的生与死。几次经过死荫的幽谷而不至丧命,献羔明白自己的性命不再属于自己,乃是属于神的。神多次救活他,为的是要他今后活着,更好的侍奉神。献羔认为甚至为神捨命,也是应该的!
1971年中的一天,献羔到盘口要车,空车拉进来后,电车头倒回后面,准备把列车顶入巷内。献羔以为车头还没有倒回最后方,故在列车前面横过,突然车头在后面开始顶车,献羔情急之下,立时跳上车皮上边,再从另一边跳下,列车一直操作,继续往前进。师傅说:
“差一点儿把你报销了”。
感谢神,祂又叫献羔经历“死里逃生”的恩典!
有人问献羔说:
“你怎样度过那20年”?
“我在20年里,死亡的机会不知有多少次,但神都保守我。祂不仅保守了我的生命,更保守了我的信心。我从彼得身上学到一些功课:他骄傲,就失败,后来,三次不认主。于是,我战惊地祷告,求神保守我的信心,主果然听了我的祷告,20年内,我没有一次不认主,这不是出于自己,乃是神的保守,所以能站立得稳。如果靠自己,我不单会三次不认主,定会30次不认主,甚至300次不认主。因为主保守了我,才不至失脚。”的确,献羔无论出席大会小会,都没有否认主。有一次,一位领导就献羔的信仰,和献羔谈了许久,最后献羔说:“我仍然信主!”领导认为献羔太顽固,为他感到惋惜!
1974年,所有劳改犯都要学习“批林批孔”。指导员在他们学习了一个阶段之后,叫了献羔和一位天主教神甫吴德辛去见他。献羔根本不知道,领导叫他们去干什么,所以,也没有准备什么就应召前往。领导看见他们,就说:
“你们学习了很多,知道孔老二(孔子)有神有鬼的言论都是假的,所以,你们写批判稿,在中队召开的大会里进行批判。”
他吩咐那神甫批判天主教,叫献羔批判基督教。神甫一口答应。献羔又怎样呢?他没有预备,但神的话是“你们被交的时候,不要思虑怎样说话,或说什么话。到那时候,必赐给你们当说的话。”(太10:19)所以,献羔默默祷告,求神给他当说的话,他说:
“我的与孔老二的不一样”!献羔的意思是指孔老二的神与鬼都是假的,但他所信的神是真的,既然是真的,他怎能批判呢?由于献羔不肯合作,故此他已准备被禁闭在小房里。那时,天气十分冷,被关进小房里的犯人,每餐只有一个窝头,房内没有煤炉供应,只得一个痰盂,又冷又黑。他甚至也准备接受加长刑期,从20年有期徒刑,改为无期徒刑。但领导只说:
“你批判基督教,对你有好处。”
献羔想,有什么好处?自己已经在监狱熬过16年,最大的好处就是立刻得到释放,假如为了提早4年获释而批判基督教或者说是批判基督,那他何必当初呢?要是一早批判,就不用足足坐了16年。现在为了4年获释来批判,过往的16年岂不枉然?献羔暗地分析完了,坚决地回答说:
“我现在还是信的;如果我说不信,只是欺骗你吧了!”他的意思是说自己既然一心相信,又怎能批判呢?但领导仍是要献羔想想,然后作出批判。
献羔怎么批判呢?他回到牢房中,就求神赐他智慧,知道该写什么来批判。神果然让他知道,应当批判假基督、假先知、社会福音等,因此,献羔写了一篇这样的批判稿。那怕美国、英国和世界各地都有这样的人,他们利用基督教来达到个人的政治目标,这样的“基督教”,不只世人不欢迎,就是真正信主的人也反对他们。献羔没有批判基督或基督教,他只批判假基督教。领导听他批判之后,还称赞他批判得不错。如此一来,他就过了一个“逾越节”。
在批判大会上,那位神甫倒真是批判得淋漓尽致,他说:
“我被帝国主义者欺骗了……。我所信的都是假的,今后,我再也不信了……。”结果,他还是一样坐到够期才释放,并没有获得提前释放的优待!献羔庆幸没有批判基督,以期得着好处,他感谢神保守自己不失脚。至于那位神甫,批判完自己的信仰后,现在仍然当神甫。
献羔坐牢的年间,其中有10年是文化大革命的黑暗日子,数以万计的人不明不白地被清算,被斗死。如果献羔还在外面,不被斗死也会被打个半死,成了残废人。他能够避过这场浩劫,实在是神的作为,神保守他的生命,并且保守他的信仰,他怎能不向神献上感谢呢?
1974至1977年,共4年的年终评比,献羔得到支队(全矿)的表扬和奖励。虽然如此,但没有减短他的服刑期,大概因为他被洗脑接近20年,仍坚执信仰不放之故!
1977年间,献羔遇上两次事故,但都安然经过。第一次,献羔和一个犯人站在重车(装满煤预备拉走)与空车之间的小道上,电车头正把一列空车从盘区口外顶进巷内,他们两人谈了一会,献羔就离开所站的地方,往后走了,正当这时,顶进来的车脱轨翻车,其中一个空翻过重车那边,正是献羔刚才站的地方,如果他迟一秒钟离开,恐怕要变成肉酱了。事先没有要翻车的预兆,否则谁都会跑开。这一次,神把他带离危险的地方,免了他的死亡。还有一次,献羔和另一个犯人站在重车和空车间的小道上谈话,外面的电车头正把空车顶进来。献羔本来很小心谨慎地避免事故,这也是他多年来得到表扬和奖励的一方面,可惜,有时避无可避。这回,一个空车皮经过时,碰了献羔一下,他就掉在两个空车的中间,有如在两卡火车车厢间似的。空车不是停着,而是继续前进的,因为后面不断有空车顶进来。一般跌落在两个前进着的空车皮之间,不是被辗死,最少也会被辗断腿,但,说时迟,那时快,献羔打了一个筋斗,转到车皮的另一边站着。那个犯人跑来看他,说:
“我以为你没有了”!
“我不是没有了,而是没有事。”献羔还打趣地回答。其实,献羔不懂得翻筋斗,如果叫他再试一次,他也无法办得到,因为他绝对不敢试探神。献羔深信,那次不知不觉地跌倒,是天使把他托着,转到另一边安全的地方去。他万分感谢神。在他批判了假基督教后,神再三地把他从死里救活过来。
同年11月间,献羔患了腰痛病。他的身体本来就十分弱,但劳改使他有机会锻炼,健康也就有进步,患病也少了,这是神的恩典。但这次腰痛得很历害,故去看医生,医生竟然批准他休息,可能因为他平日的表现良好。腰痛要得休假的批准实在不易,因为医生无法证明;另一个原因是,许多人装病,想休息就托辞腰痛,所以,在一般情况下,医生不轻易批准腰痛的病人休息。感谢神,在献羔需要病假时,神就让他名正言顺地休养。
12月,领导叫他参加“写作小组”,这分差事比以前的工作轻松得多,实在是神的看顾。总而言之,献羔认为:
“受苦就得恩典,多受苦就多得恩典;多为主受苦就多得神的厚恩;没有受苦或少受苦的人,是一个没有经训练的小孩,他也无法明白神的恩典。不过,受苦,不是单单的‘受’,有许多基督徒在受苦中经不起考验埋怨神,这样的受苦是白受的。我们必须‘忍受’,就是为主忍受苦难,在受苦时,不单不埋怨,反要赞美和感谢。但是,这功课并不易学,所以神要把我们长期放在苦难中,为要叫我们经过苦难后,就得着益处。‘我未受苦以先,走迷了路;现在却遵守祢的话。’(诗119:67)‘我受苦是与我有益,为要使我学习祢的律例。’(诗119:71)受苦,是要受多种多样的苦。有人受些少的苦就受不了,但神把各样的苦难给我,是要叫我得益处,是要叫我在苦难中学赞美,懂得凡事赞美就可以更有效地侍奉神。”这是献羔经历多年苦难后的肺腑之言,也是他对受苦与得恩典的见解。
踏入1978年,领导知道献羔在几个月后,就期满得释,故此,他叫献羔训练一个22岁的年轻人来接班。那青年学了不多的日子,已十分熟练了,甚至比献羔更灵活。在被释放前的两个多月,1978年3月12日,献羔被调到出监队,那里主要教导犯人在获释后,不要再犯法。献羔在出监队里当了统计员,又是一份轻松的工作。
七、回复自由身
5月29日,献羔终于获释,但不能直接回广州。原来,当时的政策是这样的,不是每一个获释的人都能回本地,他们都得在“待迁队”等候分配工作;有些人被派回本地;有些人被分派到别的城乡工作。献羔在“待迁队”等候时,有人说:
“你想回广州是不容易的,如果你能回广州,真是千古奇迹。”献羔也深知困难,但没有什么办法,只有仰望神。
与献羔一同出监的人中,有断了腿的,需要用拐杖扶行,当他的家人一见这情况,泪水拼溢,伤心不已!献羔被捕入狱时,身体已经不大好,万万想不到竟能熬过20年艰苦的岁月,还有机会出监,而且身体完好,全无残疾,故感到真是神把他从狮子坑里救出来,一根头发也没有损坏!
当晚,献羔在“待迁队”下榻。在那里,他看见4个人抬了一个被车压死的人出来,他立刻问:“这是谁?”
“就是接替你挂小钩的那个年轻人。他站在第40卡与第41卡煤车之间,在列车拉走时,他摘脱了插锁,前面40卡煤车拉走了,不知怎的,他忽然跌倒在车轨上,后面10多卡煤车就压过他的脑袋,脑浆四射,当场死去!”听完这段说话之后,献羔深深感到自己能夠平安无恙,并不是个人的灵活,乃是神的保守。那个年轻人挂小钩两三个月就死了,而献羔挂了15年,毫无残废。要讲灵活,年轻人比献羔更灵活;要讲次数,献羔挂了200多万次;要讲时间,献羔比他长60倍。但他死了,献羔还活着。献羔切实看见神的恩典无限,让他活活的经历主的同在,他怎会不说:
“奇妙的神、荣耀的神,我感谢祢,因祢的慈爱永远长存!”
在等候分配工作的期间,从5月30日开始,献羔临时做检炭工。
6月1日,就是他获释的第4日,腰痛又发作,痛得很厉害。那天,他收到妹妹爱恩的电报,说母亲病危,他心急如焚,极想回家侍候母亲,假如不能回去见她,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!
日子一天天的过去,还未见批复。在5号和6号,献羔仍听闻领导说:
“你回不了广州”!
直到6月8日,闻说有一个申请回宝安的人,获批准了。献羔顿时觉得有一线希望,因为听说一共批准了7个人,有6个是回广东的,其中有4个已等了几个月。和献羔一同出来的,有3人:一个留下当电工,他决不能回去了;还有一个回宝安的,他已批准了,只有献羔一个要回广州,既然知道那要回宝安的已获准,自己总有希望吧?他恳切地祷告交托,求主怜悯。一天过一天,还没有半点消息,人人都说他没有机会了。
在献羔无可指望的时候,因信仍有指望;在人不能,在神凡事都能。6月14日早上,献羔被召到办公室,他不知是什么事,经祷告后,就前往。在绝望的当儿,领导通知他,可以启程返广州了,他一听见这个消息,好像作梦似的,他的心情真像雅各的心情,“告诉他说:‘约瑟还在,并且作埃及全地的宰相。’雅各心里冰凉,因为不信他们。他们便将约瑟对他们说的一切话都告诉了他。他们父亲雅各又看见约瑟打发来接他的车辆,心就苏醒了。以色列说:‘罢了!罢了!我的儿子约瑟还在,趁我未死以先,我要去见他一面。’”(创45:26-28)
6月15日早上,献羔和几个人同离开“待迁队”,同到太原市。他又觉得自己好像“老乡出城”,因为大城市,总叫人目不暇给。献羔选购了一个皮包,作为出监后的纪念品。直到现在,那个皮包的链子虽然坏了,他仍捨不得把它丢掉,还是挂在他的小房内。除此之外,献羔还保留着一张烂被褥。当日下午3时45分,他们乘火车离开太原。那时,献羔的心已超越火车,飞回广州了,可是,他坐的是慢车,当他的知觉恢复、心儿回转,便忍受不了那种缓慢的前进速度,终于,在6月16日零时28分到石家庄,转乘特快火车赶紧回家!
到达广州火车站已是翌日(6月17日)清晨7时40分,这时的广州火车站建设得很好,尤其对那从劳改归回的献羔,更具吸引力。总之,他一下车,就觉得广州十分可爱,自然地,那种“老乡出城”的感觉又浮现。献羔每到一处新环境,特别是大城市,就用“大乡里”来形容自己!他用最快的途径,返回大马站,当他登上二楼,三妹爱真出来迎他。献羔第一次暂别监牢,获释回家,他先到中山五路的中央商行(叔父经营的),最先见到的就是爱真妹。这一次,一别20年,第一个见到的也是她。在客厅,还有一个小孩在踏小三轮车,献羔惦记母亲的病情,无暇和他打交道。直入母亲的房中,献羔听见母亲问:
“从那儿来了一位老头子”?
“是哥哥回来了”!爱真抢着回答。母亲一听到是献羔,欢喜得眼泪直往脸上滾,献羔和爱真的也夺眶而出,母子三人都喜极而泣。在厅中玩耍的小孩,精灵得很,听见姑婆叫这位陌生人做哥哥,他就立刻上前追问:
“他是不是公公”?
“对!他就是公公。快叫公公!”
原来这小孩就是献羔的外孙胡锡安。阔别家园20载,孙子也会驾驶小三轮车了。20年前,离开的时候,孩子还小。现在重逢,孩子的孩子会行会走了!正所谓十年人事几番新,更何况20年呢!
回家后,匆匆见过每一个亲人,独不见穗玲。原来她在献羔脱离牢狱的前两年,已经离世归父了。劳改20载,重获自由,可惜,妻已不在,故此,献羔只得自己一人走余下的道路了!
和家人聚旧之后,献羔立即到照相馆拍照留念。虽然这张照片不好看,但有纪念价值。在劳改场中,每个犯人都要剃光头,献羔也不例外。在“出监队”学习期间,献羔已开始蓄发,但仍不够长,所以只好戴着帽子来照,保持美观。平日,献羔甚少戴帽子,不过,这个时候若不戴帽,恐怕更不好看。约在3个月之后的一天,10月20日,献羔再往照相馆拍第二张照片,把前后两张照片放在一起看,献羔真的判若两人。
11月3日,献羔就入了户口,12月4日取得居民证。直到1983年6月14日,献羔才换了一本新的户口簿,上面没有“劳改”两个字,表示献羔从那时开始,获得公民权!
献羔的母亲年老体弱,神把她留在世间,好让献羔有充分的理由申请回广州,否则,想返回广州,真是比登天难!献羔的母亲中年时已患有心脏病和肺病,想不到她竟能活到78岁。1979年,她卧病床上,直到5月11日,她的腹部突然剧痛,因为肺积水所致。献羔等一起为她祷告,情况好转,但仍然病重,那几天晚上,得到一位远亲侍候在侧,献羔的母亲舒服多了。到19日,她吊葡萄糖时,陷入昏迷状态。一般患了肺癌的人,到末期会剧痛不止,药石无灵,这样的剧痛要延续好几天,但献羔的母亲只经历了半小时的剧痛,就昏迷了,一直没有醒过来。1979年5月21日早上6时55分,献羔四兄妹,并献羔的儿女都围在母亲的床前,送她离世。以前,曾有位未信主的人,随朋友到大马站探望献羔的母亲,并暗看她的相,说她没有儿子送终,但献羔在母亲临终时,陪伴在侧,证明了相学的迷信!
献羔脱离牢狱后,不断运用神赋予的恩赐侍奉(参第一章馨香的侍奉)。1988年,自8月到年终,献羔曾先后6次被邀“谈话”(参看第一章末大段)。至于1982年12月6日,当局勒令他们停止聚会,理由是献羔自出牢后,接着的5年被剥夺政治权利,没有集会的自由!1983年5月29日,献羔恢复公民权,有集会自由后,他们的聚会,一直没有停止。虽然有些人不愿意他们的聚会存在,曾多次传谣恐吓,但他们仍然坚守真理。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,那些人到处造谣毁谤,甚至为找献羔的“材料”,十分卖力,他们“专诚”到美国找,回来时,还沾沾自喜地说,搜集了不少有关献羔的“材料”。感谢神,耶稣曾说:“人若因我辱骂你们,逼迫你们,捏造各样坏话毁谤你们,你们就有福了!”(太5:11)历代圣徒受逼迫,有坚忍受苦的,有殉道的。而逼迫中最难受的是“捏造各样坏话毁谤”。被毁谤的人当然不好受,听见毁谤的信徒一旦相信,继而随声攻击,那种难过的情况,不容易想像,其中苦味,只有当事人能明白。幸好有主耶稣的安慰说:“你们就有福了。”献羔不单只受到逼迫,也同样被毁谤。感谢神,赐他能力去忍受和面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