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两天和你聊了聊电影,仿佛找到感觉似的,今晚,想和长夜还未眠的你,聊聊“钢铁侠”。当钢铁侠披戴一身金属甲胄威风凛凛地出现时,其夸张的身躯显出超人般的强健,充满神奇功能的装备赋予他无与伦比的能力,危机关头,钢铁侠风驰电掣,击垮敌人,救出受困者,所向披靡,有如天神!影片中最激动人心的场景莫过于钢铁侠从高空俯冲而下,在飞机里坠出的五人即将触地之前,将他们全部救起,让紧张到不能呼吸的观众,喉头发紧,心脏悬起,仿佛由云霄飞车的最高点陡直落下,进而在失声尖叫中稳稳滑进平坦的地面,体会一种极度刺激后的欣快感……
《钢铁侠》系列影片中的斯塔克,可谓电影中超凡英雄的升级版,从前的英雄,依赖各类现代化武器,现在,斯塔克自己直接与武器合而为一,既是火箭,又是机枪,兼具电脑、网络与通信功能,上天入地,自由驰骋;打击敌人,无坚不摧,武艺绝伦。高新科技所放大的人的想象力,都一次性批发给这位孤但英雄,令他可以救民众于水火,挽狂澜于既倒。
超凡英雄,从来都是电影中最受欢迎的一个类型,是观众永远乐此不疲的观赏焦点。这类影片中,聚集了007、蝙蝠侠、佐罗、超人、雷神、X战警……等众多英雄群像,他们行侠仗义、替天行道、除暴安良、扶危济困、主持公义、安顿社会……,他们总会在灭顶之灾行将发生前,实施“最后一分钟拯救”。在这多难的世上,他们所象征的无所不能的拯救之力,虚拟地抚慰着人们真实的焦虚之心,如一副安慰剂。这是人心底里的一种古老的情结,包含了人类对自己有限性的苦恼,对所遭患难的无奈,对拯救的盼望。只要你感觉自己处在困境之中,你就不难有这样的想象。有道是“举世尽从愁里老”,谁不曾面对难关?谁不曾身陷重围?谁不巴望拯救从天而降、转瞬阴霾消散、雨过天青!
话说有需要,就有市场。电影是什么?不就是梦工厂么?你的梦想,它来完成,你的愿望,它化为真。于是,超凡英雄就源源不断地从造梦工厂生产出来,品类多样,日益精良。他们全都“招之既来,来之能战,战之能胜”,给你的心带来极大的满足。看罢这种英雄电影后从影院走出来,心脏砰砰的急跳虽然尚未平息,但嘴角已挂着得胜凯旋的笑意了。因此,超凡英雄影片从来都是好莱坞称霸全球电影市场的拳头产品,同时也是电影商业属性的最佳体现。超凡英雄是谁?他既是人类的集体想象,又是个人的潜意识想象。当一个失败的小孩子冲着压迫他另一个孩子说“我爸爸必定能……”之时,超凡英雄就在那一刻诞生。“斯塔克”代表每个人心底所存的一个童话,那身战甲是载他飞翔的梦的翅膀。童话,大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,超凡英雄的影片也是这样,英雄不死,英雄必胜,无论过程中间有多少曲折跌宕,最终英雄必能荡平敌寇,重整山河,什至英雄自己也能抱得美人归,皆大欢喜。就算是穷愁潦倒者也能从英雄的成功中幸分一杯羹,分享英雄的大捷,并暂时忘掉自己的苦境。这就是超凡英雄的电影始终占影片类别的头筹,且一直长盛不衰的奥秘。
是的,作为人类的集体想象,超凡英雄是人们心目中弥赛亚的化身。以色列所盼望的弥赛亚是谁?难道不正是这样一位无敌的君王,能带领他们脱离苦难与压迫,战无不胜,重现大卫王朝时的鼎盛与荣耀吗?世界的眼睛看得见的是强权,是力量,是压倒对方,然后宣告自己的名。于是众人就膜拜他,称他为王。超凡英雄,正是这样的偶像,他先是在人心中立于不败之地,之后才在电影里表现为不倒的主题。作为人潜意识的想象,超凡英雄是自觉有限的人臆想出的超我。曾有一幅漫画极好地显明了这样的心理:镜子前立着一只小猫,镜中显出的是鬃毛蓬蓬的雄狮。骄傲的人心如何能甘于承认软弱,承认无能,承认有罪?他宁可自我欺骗地夸大自己,也不肯俯伏说:“在人是不能”。
《钢铁侠》3似乎一反常态地用了大量时间表现中的斯塔克软弱的一面,似乎人性感更强了。只是,这不过是欲盖弥彰,影片中斯塔克的一番自我拯救,表明导演仍然是坚持把人本主义进行到底。钢铁侠斯塔克最终不仅战胜了敌人,也战胜了自己,他的胜利便更加彻底,更加圆满,更加无敌。如果说对超凡弥赛亚的想象,是人类普遍的偶像膜拜;那么,钢铁侠的自我拯救,简直就是人的自我膜拜了。影片结束在斯塔克离开已经成为废墟的家园,告别道:“……你可以夺走我的房子、装备,但你夺不走的是:我就是钢铁侠!”钢铁侠伟岸强悍的红色身姿充斥整个银幕……然而,人在趋向超凡英雄的同时,失去了真正的自己。正如《箴言书》所说,“有一条路人以为正,至终成为死亡之路”。谁说电影不过是娱乐,动作大片带给人的不过是两个小时的视听幻境。警醒啊!每部电影都在向人传道,讲述世界和其上的欲望。钢铁侠,仅仅是一个卡通形象的电影版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