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六 安南云南之行
(1938年5月至8月)
一九三八年五月十日清晨,日军进袭厦门,难民纷纷渡海到鼓浪屿逃难。正午跑声隆隆震耳,尚节在山上遥望战况。是午,赴某爱主者离别宴会,那是日前预定的,使尚节想起诗篇第二三篇的名句:"在我敌人面前,你为我摆设筵席。"
翌晨,尚节和一千八百余难民乘丰庆轮前往香港,启碇不久,厦门便告失守。十三日抵港,要十八日才有船赴越,算来安南之会是不能如期召开了。等船时,在港工作――尚节是不肯浪费片刻。十三晚却召集布道团团员开培灵会。十四日午在九龙浸信会开会。港方当然不免怪责,但也顾不得许多了。可是九龙浸信会的礼拜堂容不下越来越多的人,乃假民生书院聚会,用播音机播讲。
二十日抵安南海防,先到北越的河内,听众不多,由某法人为尚节译成安南语。尚节嫌他译得太慢而且枯燥,他倒嫌尚节的道理太浅。但是这浅而"愚拙"之道却在河内救了百余人,激励了五十五人献身事主,并组织了三十八队的基督精兵。
河内工作后,乘火车经西贡遄往永隆,因为宣道会在永隆正开年会,南部领袖在此云集。永隆中西同工均能与尚节同心,果然光景不平凡,第一晚便有二二一人蒙恩,多人彻底打开棺材,争作见证,一时无法制止。有一次讲道时,他在台下选四人不知其用意均洋洋自得,以为做了台上人物可以大出锋头。他们上了台,尚节便在他们的黑衣襟(此地人喜穿黑绸),用白粉写各样的罪恶:一人是"贪财";一是"好色",一人是"打架",一人是"说谎"。写了以后,听众均暗暗称奇,因为各人身上写的,正合各人的身份,特别彰著的是后两位。那位"打架"的,那天早上恰和太太大演全武行。那位写"说谎"的因犯奸淫,曾被人指责,但他矢口否认。一时台下窃窃私语,以为宋博士果有使徒的恩赐。
到西贡,在堤岸的华侨礼拜堂讲道。白天听的人不多,座有余席,故欢迎安南人参加,多一人传译。六月九日,为尚节在堤岸讲道的最后一日,他以"献身传道"为题,鼓励信徒传扬福音。会后站起来表示愿为主服役的,有三十一人。即时组织一个"证道团",共分十五队,每他四人,每队更由尚节亲受十字旗一面,每人立志每周至少证道一次。从此之后,西贡堤岸之华侨教会便蓬勃起来。在西堤岸讲道时,担任翻译者为韦郁良牧师。某次,韦牧师胃病骤发,痛不可支,向尚节请辞。尚节说:"我自己也在病中,而且痛楚难受,可是仍然要大声疾呼劝人悔改,请你不要以此为虑,还是勉为其难吧。"于是两位上帝的仆人,在身体的患难中一讲一译,表现了对主的忠心。
旋往中部的岘港,每次来听道的有四五百人。有一粤籍华侨患骨痨多年,特远道前来求医。尚节要他听道信主,除欲清罪,疾病便不难根治。但他听不懂尚节和译者的话;只好拿奋兴演讲集给他看。他看了非常渴慕,一边读,一边哭,会众对他大表同情,为他代祷,果然看见上帝的荣耀,他的积年骨痨突告霍然。
搭火车回到河内,这里的人坚留尚节讲道。但尚节已决定要在六月十八日赶到云南昆明,不能稍事停留。由河内转车赴昆明,沿途经一百二十个山洞,十几座铁桥,但气候清凉,使尚节不觉劳顿。
昆明除安息日会与"小群"外,其余的堂会一致联合请尚节领会八日。其初,不知是心硬或是脸皮薄,彼此观望退让,听众总不敢上前跪祷。但尚节忍耐等候圣灵工作。主果然广行神迹,医治了两个瞎子和两个哑吧,轰动了遐迩,最后连"小群"的人也来听道了。
乘又旧又坏的汽车,赶一百三十五里的崎岖小路到楚雄,受甘素贞女西教士接待。甘教士原名Cornelia Morgan,系美国人,二十余年前来到中国,后来有一次在上海伯特利全国夏令会中得到复兴,就来此从事开荒工作。那时楚雄的人民很反对基督教,同心合意的抵制她,谁都不把房子租给她做教堂或作住宅。后来租到一间闹鬼的荒屋,他们又故意作弄她,收了她的租金却把门户紧闭,叫她无法入住。露宿了好几夜,终于发现了一个狗洞,便钻进去开了门闩打扫了好半天,才勉强栖身其内。这时人们终被她坚毅不拔的精神与超卓的信爱所感动,不久即化敌为友,且有百八人归主,设十一所分堂,开了七县传道之门,并独力建立滇中伯特利(与上海伯特利无工作及其他任何关系)。她穿汉服,吃中餐,刻苦谦让,克己忘我,专心爱主爱人,但仍然有一位姊妹专门反对她。这人原是她的同工,后来因妒忌猜疑而离开她,就被魔鬼利用,特在城外创立一所"耶稣教会",为的是与匡教士作对,对她多方攻击破坏,蓄意把她赶走。
楚雄开会情形热烈,邻县代表就有一百三十多名,韩爱光教士也带了十七人前来。一个瘫痪了十一年的病者蒙了医治。上面所述的那位甘教士的"敌人""也前来与会,其目的本在刺探聚会情形,可是她一到便给圣灵抓住了,在会场中起立认罪,痛悔前非,并做见证说:"我以前所传的并非真道,一切所作的尽都属乎血气,现在我才认识自己。幸亏甘教士不同我计较,不象我这们愚顽。如今我心里的'恨鬼'已被赶出去了,才觉得人人皆可爱,尤其是甘教士。"
在楚雄天天下雨,公路因土崩阻塞,停车已五六天了。但尚节得赶往大理,领六月十日的会,怎么办呢?感谢主,六日闭会的前一天,天突然放晴。九日凌晨四时左右,主命尚节起身到燕车站去。尚节遵命前往,果见某专车正要启行,却不许他搭车。他大惑不解:"难道主特叫我来目送别人启程?"此时又见有车一辆,却是兵车,没有尚节的份!但姑探询之,司机说,只要肯付车资二十一元,便可通融。尚节便上了车,到镇南才知道先行的"专车",因恐军队征用而不敢前行,而尚节所乘的却是军车,尽可通行无阻,主的安排真是奇妙。但还是更奇妙的。路过沙桥(即韩爱光工作处),军队强要在礼拜堂留宿,幸有尚节在,无形中做了他们的保护者。主在昆明选召了一位侯小姐,导她到楚雄与韩光爱相识,不久即成莫逆。楚雄会后,即随韩到沙桥一同事主。韩在几日前得主指示,知尚节日内将过其境,特在楼上为他预备客房,现在尚节果然到了而且是随军前来否则,韩虽因老成而不怕,侯小姐却不免提心吊胆的。是晚,三人同心祷谢之后,各自安然就寝。
翌晨,仍坐军车向征途迈进,俨然身列军旅,奉命奔赴前线。军因受不住崎岖山路的颠簸,不时出毛病,后来竟戛然停止。士兵纷纷下车准备步行,可是尚节怎能走这百余里路?就是能走,也赶不上他们,必致落伍而成为荒山的独行者。这怎么行?于是尚节鼓励司机耐心修理,且大胆保证:"这次一定修得好,因为祈祷我的上帝。"果然,马达又响动了,士兵也争先上车,司机且怪尚节早不祷告呐!
五时许抵下关,距大理尚有三十里路。陈玉玲女士在下关开荒,现已有七八十名慕道友,她请尚节留下管领会,尚节不能答应,只请她派十人到大理参与。于是尚节改坐人力车继续前行。
大理人心刚硬,传道六十年来仅有二十五名教友。第一天早上,尚节与中西基督徒先举行了一个九人祷告。祷时,尚节禁不住泪如雨下。结果在大理救了九十六人,并有十八人献身事主。
回下关而沙桥,有二十余人陪尚节步行百余里赴姚安。行了才十里路,天色突变,黑云蔽天。尚节求主封住雨点,好在阴凉中赶此远路。同时甘素贞教士也由盐丰赴姚安,那是与沙桥方向相反的一条路。她看见沙桥那条路雨云密布,料尚节正在途中,怕他受雨打之苦,便求主降雨在她那边,情愿自己冒雨前进。及抵姚安,知道尚节果未遇雨,便欣慰如慈母,雀跃如孺子,使尚节感激不尽。
姚安城虽因骤雨积水,然到会者仍不少,且有人从邻县如盐丰姚州等地前来参加。前此迫害甘教士的那位同工,其丈夫也亲自到会,当众承认他原拟置甘教士于死地,如今知罪悔改,嫌恨冰释,从此化敌为友,同为主徒,同心兴旺福音。多人因听了这番悔过的话而感动,被造就,得复兴!
傅教士在广通设幼稚园,时往监狱布道,其教会拥有七八十名会友,她亲陪尚节自姚安绕道镇南楚雄而至一平浪。起初她骑驴,尚节坐轿,可是到了镇南以后,雇不到轿子,她便步行九十里,无论如何不肯与尚节轮流乘坐,幸亏楚雄之后那一百四十多里路雇到了轿子,否则尚节坐轿上而让她在后追随,实在不好意思。距一平浪约十里的舍资,其女教士年只二十余岁,在那荒辟的小村落里,以每年四十元的代价租一陋室,且收养一缺唇的女童为伴,月用十五元,生活简单刻苦,其房中除一床一桌外别无长物。此次她特来一平浪送行,使尚节感叹道:"云南得天独厚,有那么多的中外男女到彼开荒布道,尤其是这几位女教士,青春年华即离乡背井,不远千里而到此荒僻之区。备受孤单,艰辛,贫困迫害之苦,自愿献身为活祭,且愿葬身异国内地……尚节,尚节,毋负昂藏七尺躯啊!"
搭汽车到昆明,于八月四日清晨离昆明绕安南经香港返上海,本定五日一早抵河内,十一时可达海防,十二时乘轮东向北上而返。不料滇越铁路途中前后延误了五十一分钟,势必赶不上由河内到海防的下一班车。这把尚节急坏了,就求主把开往海防的车扣留一小时。赞美主,他果然有办法,并不误事。尚节一抵河内,即急忙下厢时,车身却蠕蠕移动。尚节快乐得发呆了,站了好一会才去找座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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