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的第二个礼拜堂是母亲节,我在礼拜讲道的信息中把母亲节的由来告诉他们,突然有一位脸上有可怕伤痕的男子冲进来,发出感叹说:「什么母亲节,我从来不曾看过母亲的脸!」
丢了这么一句话就掉头走了。他是在山谷这一带出名的流氓。确实,对于像他这样,从未曾领受过母爱的人来说,一听到全世界都在庆祝母亲节时,心里难免会受到刺激而备感痛苦,我一想到他们是何等的渴望着母爱,如何追求爱的情形,就感到很心痛。
我们在教会中人家就一起为这位弟兄祷告:「主啊!请你抓住刚才这位弟兄的心,引导他来教会,他那对于爱饥渴的灵魂,请你以基督的爱来满足他。」
可是不知道母爱,在山谷过着单身生活的,不只是他一个人会感到孤独的,我们任何人在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即使拥有世上所有东西,仍然无法满足孤独的空洞。
我知道有人拥有金钱、地位、名誉,还兼备才能,又健康且有美满家庭却仍然感到孤独,自杀的诺贝尔奖得主,作家川端康成先生也是其中一位。这个空洞是只有用神的爱才能填补它。
礼拜结束后,大家一起要吃面时祷告:
「主啊!有许多人连每日的饮盒都无法吃到,可是因着你大爱,为我们预备了这样的饮食,我们献上感谢,请祝幅我们的粮食。」
刚做完饭前谢饭祈祷,我们的祈祷马上蒙神垂听,刚才的那位弟兄就回来了。
「弟兄呀,欢迎!请进来。」
我马上盛了一大碗面给他,他从没想到,刚才那么粗鲁的离开,居然还会受到这般的欢迎,可是却又故意表态:
「什么?这种东西我怎么能吃得下?」
日本人是很不会表达内心本意的,特别是山谷的人,这个倾向更强烈,明明好几天没吃到东西,已经饿坏了,真的很想吃东西,却反而讲出很别扭的话,也可以说是男人的气概吧!知道自己百分之九十九不好也故意摆架子大声怒骂,那种时候,女性就要给男性面子,什么事都安慰他。
「哎呀!不要这么说,吃吃看吧,很好吃的哟,啊,那儿有个空位,请坐。」
我拍抚着这位弟兄的背,安抚他坐下来。我们的右手是胜利的手,是爱的手,在这只手里流着像电流般的热流,那就是爱。用这只爱去拍拍对方的背,就会确实把这股爱传达出去。正如我所预料的,他很感激,本来像石头那样紧闭的心,好象被通了电流一样,突然打开了,开始吃起我端出来的餐饮。
他内心其实是高兴得不得了,嘴巴却说:「这种东西我怎么能得下」,等到吃完那碗,才好象比较坦诚些:「好吃,这个比我想象的更好吃。」
「好吃吧,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好吃吗?」
「……」
「因为是加上了基督的爱在调味。你可以续添,请尽量吃。」
他很高兴地吃了二碗、三碗、四豌地一直吃,然后就告诉我,他名叫K,前几天才从监狱出来的。
「K弟兄,请再来教会,你若来到耶稣的地方,就会有恩惠引祝福漫溢出来的。」
可是几天后,当我在家会讲道时,K弟兄突然跑进教会来,从厨房拿出大菜刀,再冲到外面来大叫:「喂!我要杀死你!」
我一看,原来对象是一位一只眼睛有刀伤的A男子,K弟儿抓起那位男子的衣领,拿着菜刀在他面前挥舞着。我只好中断讲道而祈祷:
「主啊!请赐力量给我。如果这里发生了凶杀,就成不了好的见证。」
祈祷完我就跑去抓住K弟兄手中菜刀的刀背叫着:「喂!你不是才从监狱里出来不久吗?如果你还想进监狱的话,我就放手。」
A就趁隙如兔子般地逃走。我感觉到K弟兄握着菜刀地手一直在发抖,突然放开那只手,他就当场像青蛙般地趴下来:
「牧师!是我不好,请原谅我。在大阪传说‘哭泣的孩子一看到他,也会安静而不出声的流氓头目’就是在讲我。可是我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怕的女牧师。不,真是佩服!可是我知道你是很有爱心的。」
其实我也是血肉之躯的人,怎么会不怕流氓乱挥舞的菜刀呢?但是当从头到脚趾,全身都被圣灵爱的灵充满时。就会变成什么都不惧怕。经由这一件事情,我才了解到爱若是没有温和及严厉的两面,则无法感化对方的心。溺爱或是宠爱,会将对方带坏,若是不听温和的教导时,就需要给予爱的鞭打。
第二天,不知是谁来要找我,我到玄关去看,原来是K弟兄站在那里。他说:
「牧师!我有话要跟你说,我呀,我想要作一下忏悔告解。」
虽然我们基督教的教会是使用悔改来代替忏悔这个名词的,总之我就先带他进房间。
「牧师!我呀!我这双手一直到现在都在犯罪,这双手曾经打过人也杀过人……」
据他说,在婴儿时父亲就死了,生活困苦到极端的母亲,只好把孩子丢弃,刚好是丢在流氓头目家的玄关就走了,从此,就由流氓头目养育他长大,流氓头目犯了杀人罪时,身为儿子的就需要去替头目顶罪,他一直忠实地遵守住这个不成文规定。为此,至今的人生大部分都是在监狱里度过。在他们的世界里,自己若不强壮则活不下去。K弟兄为了锻炼功夫,学会空手道、柔道,一出去打架,就把对手打到失明、骨折……数不清让多少人受害的了。
「尽管是如此,直到今天我却未曾有过一晚可以高枕而眠,我害怕不知道何时会被杀,一想到也许是今天,也许是明天,特别是开始露宿街头以后,每天都是不安、不安地……,牧师呀,为了以后不要再犯罪,我的这只右手,是否可以帮我剁掉,不要有这只手比较好。」
我想他应该是不会知道圣经里有记载着:「若是右手叫你跌倒就砍下来丢掉」(马太福音五章三十节)这句话的。
「是吗,我知道了,就把那只手伸出来吧!」
我把从厨房拿出来的菜刀放到讲台的前面来祈祷。不!那不叫做祈祷,应该说是绝叫(吶喊),为了要拯救他的灵魂,我在神的面前倾心尽意的祈祷着:
「亲爱的天父!K弟兄至今不知犯过多少数不清的罪,可是,现在他从心底来悔改相信耶稣,想要重新踏上人生的步伐,请赦免他所有的罪,从今以后,请引导他,使用他这只右手来做你喜悦的事。」
祈祷结束后,我把我的双手放在他的手上宣告着:
「让K弟兄犯罪的撒旦、我奉耶稣基督的名命令你,现在马上从弟兄的身上出去!一直重复犯罪的这只右手,现在在此奉主耶稣的圣名切断它!」
K弟儿紧闭着双眼,一副定了决心的样子。
我用菜刀的刀背「绑」地一声敲了他的右手,他以为手已经被剁掉,马上睁开眼晴:
「哎呀!牧师!我的右手不是还在这里吗?」
「你说什么?我刚刚下是祈祷过了吗?过去作恶多端的右手现在已经剁掉了,从现在开始,这只右手是要使用来做善事的。要记得哟!我不是说今后绝对下要打架,只是在神里面,打架输了也是赢,所以要输,神是袒护弱者和输者的。」
「好呀!我从今以后绝对不再打架,这只右手是要做善事用的。」
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话呀!我紧握住他的双手来祈祷:「主啊!请祝福这双手,重生了的这只手,绝对只要做善事用的。」
可是第二天傍晚,当我一看到被露宿街头的同伴带来的K弟兄时,被吓得连声音都哑了,他的双手、脸全是血,双眼也被打凹,正在流血,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?
「K弟兄啊!你又打架了吗?我那么样地叮咛了……」
「牧师呀!等等,你听我说……,我刚才在公园睡觉时,来了三人一伙的强盗,不分青红自白地就踢我,叫我把钱拿出来,我正想逃,他们就追上来,痛殴了我……趁我站不起来时,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拿走了,仅剩下我现在身上穿的,好不容易地才到达你这儿。」
他说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「牧师!我跟牧师约定过,也跟神约定过了,我这双手是决不再使用在打架上,所以我就任凭他们殴打。」
「原来如此啊,真好!好极了!你真的很能忍耐到那个程度,输就是赢,你已经战胜了自己了哟!再怎么说,你真的是很能够忍耐,很能忍耐了。」
可是,一起带他来的同伴却这样怂恿他:「喂!你呀!那只眼睛会溃烂的,你要这样放过他们吗?应该要对他们还以颜色,去殴打他们!」
我马上就对那位男子怒斥:「魔鬼!撒旦!从这里给我滚出去!」
他赶紧荒忙地逃离了。
在这个地方,常常发生一些令我们无法想象的事,K弟兄遭受到强盗的侵害也是其中之一。强盗、强行剥夺等事情可以说是十九世纪遗物般的犯罪,却实际上在这个二十世纪的东京都中心里,不分昼夜,堂堂地发生着.
流浪者通常会把钱藏在鞋底或缠腰巾里,睡在公图时,就会有体格强壮的人,三人一伙地前来,一个人站着把风,二个人去踢醒在睡觉的人的头,当正在睡觉的人还未清醒,弄不清楚状况时,就被威胁:「拿钱出来!」不仅现金,连手表、上衣、外套都会被夺去,若要抵抗则会遭到几乎半死的痛殴。警察是除非现场抓到,否则是不能逮捕犯人的。
有时候,被强盗抢夺的受害人十数人,拖着半条命地来教会求助,警察都不理睬他们,大家都是欲哭无泪,极其伤心,内心的伤痛远比外伤更为严重。为了医治他们,我们需藉着处理伤口的行为,将神的安慰和鼓励,感同身受地接纳他们,爱的实践是胜过任何讲道的信息。
虽然我去找药膏,要替K弟兄消毒伤口,可惜刚好用完了,只好暂时先用红药水将两手、两眼周围、脸颊等的伤口尽量涂抹。
「好了,终于擦好了,到我的房间去休息吧。」
「谢谢!」
他就去上厕所,突然,他发出「哇!」的惨叫声:「牧师呀!你怎么把我的弄成这样,整个都是红的?」
他在厕所前的镜子看到变了样的脸,受不了地大叫起来。
「你这样子不是很好吗?你就在教会里休息,都不要外出,直等到完全好,每天就是祈祷、赞美、读圣经来过日子,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,而且住宿费又是免费的,放心吧!」
之后他就住在教会数日,乖乖地接受我的红药水治疗,一心想得到新生地祈祷、赞美。在那几天,我也一直陪着他。我看一下我钱包的情形,虽然已是我非出去销售化妆品不可了,却是不得已,因为我认为无论如何都要拯救这个人的灵魂,就与他从早到晚一起研读圣经,解释圣经给他听,也供给饮食,心灵和肉体都一起培养着。
他很单纯地接受圣经的教导,专心地存记在心里,尽管过去犯多少次杀人、强盗罪,按照他本来的样子来到耶稣基督面前的人,就如以赛亚书一章十八节所记载的:
「你们的罪虽像朱红,必变成雪白,虽红如丹颜,必白如羊毛。」
「神所要的祭就是忧伤的灵」(诗篇五十一篇十七节)
这些经文的确实证据,就是我亲眼所看到的情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