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七 初到华北

(1930-1931)


  尚节在上海并没有停留,径赴湖州。那时湖州在举行一个华东基督化家庭运动,是中华基督教协进会的几个干事主持的,都是一些赫赫有名的人物,各省派来的代表,有百名以上,尚节是其中之一。在会中他是没没无闻的一个会员,穿的是粗布长袍,有时也穿破旧的西装,远不如别人之身披重裘。很多人瞧不起他,以为他是不知那儿来的土头儿。在最初几天,他因为言语不通,在开会时总是默然不语,只按时分班到会,只听听别人提这件,议那件。直到有一天,主的灵催迫他,他才开口祈祷。

  他的祷告充满着能力。祷告会毕,一位笑容可掬的外国太太跑到他面前和他谈话。她就是美国长老会广学会的梅立德夫人。她没有料到这一个土头脑的人,居然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,觉得奇怪,而特别注视他,梅夫人于是介绍他和全国代表见面。尚节以后的工作,得她帮助不少。

  梅夫人在谈话中知道他是个(科学博士)蒙主宠召作福音使者的留学生,便请他加她的一班,在班中请他做见证,请他报告在兴化三年做基督化家庭教育的方法与效果。以后别班也请他去做这一类的报告。最后一次,大会的讲员因事缺席,梅夫人便向大会主席介绍宋博士,请他对大会演讲。这样一来,传道的门便在湖州为尚节打开了。教会,学校,医院等,都接二连三的请他讲道。湖州于是便成为他本省以外做见证的处女地。

  散会后,他由湖州到杭州,在一所小礼拜堂讲道一次,即匆匆回上海,受梅立德伉俪的招待,在他们家中小住。他们并介绍他到广学会讲乡村布道的经验,家庭礼拜的方针,和识字运动的实施,但尚节本来是受美以美会差派北上考察识字运动的,所以不能在上海久留,只得辞别了梅立德夫妇而遄往南京。

  到了南京,他到金陵神学院参观;这是他曾一度入而未入的神学院。在那里他遇到他在兴化的高中校长章文新,他现在在这里做神学教授,同时在金陵大学兼任教职。他和他的太太招待尚节在神学院住了两天,考察他们的教材和方法,第三天,他便到下关,渡长江,到浦口,乘津浦车北上。

  那时正是一九三0年十二月下旬,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砭人肌骨,生长在南方而御寒衣服又带得不够的尚节,实在觉得难受。到了天津附近的昌黎,他住在杜牧师家里,享受殷勤的招待。杜是美以美会的牧师,又是俄亥俄卫斯理大学的校友,对尚节在美一切的荣誉早有所闻,正是倾慕已久,所以用不着什么介绍,彼此间已一见如故了。杜牧师劝他不必去考察识字运动;他说那是"运身而不动心的运动",不是目前教会所需要的。目前教会外美中枯,所需的是教会领袖和信徒一个个的叫起来,儆醒等候再来的主。所谓农村改良,识字运动,其实毫不足道。他又偕尚节到山海关实际视察一番,尚节见其地的教友少而无知,就把这些"运动"一眼看穿,说道:"我观其果而知其树矣!"

  杜牧师介绍他去北平见教士(Rev. R. W. Backus)。十二月卅一日的晚上,尚节晤见了白教士,见他天忙于做训练二十多个传道士的工作。白教士就请他讲在福建三年的经验。几天以后,白教士介绍尚节到保定去。

  时值严冬,朔风凛冽,冰雪载途。到了保定,时已夜深,尚节战栗着去叩某西教士之门。这位西教士初不知尚节是他的校友,见他衣衫褴褛,就叫他与堂丁同宿。这位同床朋友,脚臭得很,又天寒被薄,尚节终夜不能入睡。翌晨,这位西牧师问他是谁,他答道:"我是宋尚节。"他愕然的问:"哦,是宋博士吗?尚节答道"是的",于是这位西牧师才改以上宾之礼款待他。

  他邀尚节向五六百学生演讲,不料到会者仅五六百人。在保定时,尚节听说当庚子拳乱时,保定教友为道殉难者不少,就往他们的坟墓省谒。

  从保定往定县,途中北风在冰天雪地中怒号,尚节衣裳单薄,"几乎把我冻死在车厢里"。到定县时又适在午夜,培增旅行之苦。

  到了定县,他晤见了以平民教育负国际盛名的晏阳初博士的印象:"真是名不虚传,他的教育方法确实新颖,别具心裁。最可敬的是精神饱满,所以成绩斐然。我真佩服到极点了。"

  可是,夜里尚节在梦中得主的指示,说:"美丽芬芳的花朵,不过是暂时荣耀,不能结成果实;昙花一现,霎眼成空,但你要谨慎自守,从无花果树上去学光华灿烂的榜样,一梦醒来,尚节恍然大悟,次日即辞别招待他的晏博士而回北平。他本来打算在定县住一二个月,但因为得了主的命令,就只住二天就匆匆告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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